故乡的小河
来源：潘泳发布日期：2014-05-09【浏览字号：大中小】
大年初一，我好不容易求得 暂时的解脱，沿着刚刚铺成的石 块小路，踽踽踱步，来到村前的 那条小河边。不知是躲避“大初 一”的热闹，还是想偷得片刻安 闲去拣童时的“小蛟龙”?只觉得 这时的我，实实在在需要安静。
不知为什么?当我弯身拣起一 只“小蛟龙”时，一种触物生情 之感油然而生。奇怪得很，在这 清静柔和的小河边，好象有一个 人在朗诵诗：
童年的朋友唤起我对故乡小 河的眷恋
潺潺的流水叙说着我们分别 的情谊
过去的啊，已成为历史
朋友，我童年的朋友
让我给你斟满一杯岁月酿成 的美酒。
这首诗好熟好熟，我站起来 四处寻觅，又哪有什么人影?是梦 幻?不，绝对不是！这声音分明是 娟娟的，于是我放开喉咙大声呼 喊：小娟……。起伏的大地，茂 密的丛林和着我的喊声久久回荡。
倏然间，我无法驾驶遐思的 野马……
“小娟，累了么？ ”
“不累，泳哥你看，你的小蛟 龙跑了。 ”
“不会呗，它自己会回来的。 ”
“泳哥，你长大做什么?”
“写文章，做个文学家，你呢 ?”
“我才不哩，我要学建筑，将 来在这条小河边建造好多好多的 房子。
带着童年的梦幻，带着孩子 天真无邪的淘气，我俩携手迈进 窗明几净的教室。小娟比我小两 岁，可她很懂事，到小学毕业 时，她就象大人一样，真有点少 年老成。小娟的父母是从A国回 来的，听小娟说，是省侨办邀请 他们回国，并安排在省城工作， “文化大革命”中被造反派勒令回 乡。小娟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出生 的，这颗种子刚出土就受到寒风 冰雪的摧残。有一次，一个学生 在上课时用弹弓射老师，老师追 查下来，那几个“好汉”也不敢 承认，就伙同其哥们嫁祸于小 娟，强迫她承认，并威胁她：要 不承认，就揍扁你这个美国小特 务。我实在火了，冲上去为小娟 打抱不平，最后老师出来劝解， 才避免了一场生死搏斗。
一个寂寞的黄昏，我和小娟 又来到小河边散步。小河象挨了 鞭打的儿女，静静地卧着，一切 是那样的凄淡。依然是这条小 河，仿佛变了模样，流水拉长了 声音，是哭声!小浪花一反往日的 欢快，是凄歌!“小蛟龙”仄愣地 瞪大眼睛，是告别!
“泳哥，故乡美吗?” “美极 了！你不是要学建筑，将来呀故 乡会更美的。 ”小娟听了我的话， 苦笑了一下，弯下腰，随手拣起 一只“小蛟龙” ， “你看，它多可 爱。 ”她停顿片刻，跳到我的面 前： “你替我挑一个神似的送我好 吗?我要走了，给我做个纪念。 ” “走” ，我蓦然惊愕了。听小娟 说，她的姨妈要他们全家移居A 国，出国手续都办妥了，过几天 就走。听完小娟的话，我倒清醒 很多，在那种振振有词的革命年 代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挑 好了“小蛟龙”送给小娟： “你可 别忘了，咱们是龙的传人。 ”小娟 泪流满面，频频点头。
远天，晚霞幻作一抹流虹， 如血。那挂在天幕中的几朵白 云，仿佛负着重荷，艰难地飘 着，有时组合，有时飘散。
她走了，踏着如血的夕阳。 送别她的只有小河和我。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经过 严寒后的春天，更加显得妩媚壮 丽，到处都是活跃跃的创造，到 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今天， 每每想起那场人与人之间相互残 杀的“大革命” ，那是多么愚昧的 真实写照！
小娟走后，我经常孑身来到 小河边散步，每当我拣起一只 “小姣龙”时就会想起小娟。满腹 的情怀只有寄托小河，每当明月 当空的夜晚，我借用清清的河水 来寻找我心灵的慰藉，关山阻 隔，思绪万千。不过，有的时候 我又会恨她，这家伙出洋去了， 竟把我这个童时的伙伴忘掉了， 分别后只收到她一封信，以后就 失去了联系。听说她高中毕业 后，考入 A 国一家大学建筑系， 实现了她儿时的梦。想着想着， 倏地，那熟悉的声音又从近处的 风景林中传来：
啊，我旧时的朋友
落基山挡不住我思乡的情怀
五大湖缠不住我归乡的心情
古老的东方有一块土地——那是龙的集地
我要回去，因为我是龙的传人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位，我寻 找着诗人的出处，不一会儿，一 个学生打扮的女青年正微笑着向 我走来，我定神一看，是小娟， 真是无巧不成书呵。站在我面前 的她，仍然和小时候一个样，只 不过长高了，变得更稳重了。她 告诉我，她从美国回来不久，本 来省侨联挽留她过春节，但因回 故乡心切，便偷偷地登上了回故 乡的火车。
“泳哥，在A国时，我心里总 是眷恋着故乡，日夜思念着我们 小时候拣‘小蛟龙’的小河。现 在回到了故乡，看到故乡的变 化，真叫人高兴。 ”听了小娟发自 内心的话，我的心情久久难于平 静，是啊，改革开放后，我们的 祖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党的英 明政策又吸引着无数海外赤子回 到祖国的怀抱。
我们并肩走着，沿着弯弯曲 曲的小河，走过了新建的发电 站，竹木加工厂，玻璃厂……
依然是这条小河，流水放开 了金喉，是欢笑！浪花弹起了故 乡的小夜曲，是赞歌！ “小蛟龙” 跳起了欢乐的舞蹈，迎亲人！小 河啊，永恒的小河，你给我们的 是—种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夹着 悲伤、怅惘的激励和欢愉！
〔注： “小蛟龙”是一种形似 蛟龙的小石头〕
(作者系广东省委政研室信息 处处长)
